和小区邻居熟络以后闲谈间发现,有不少像自己这样的足球爱好者。他因此决定组建一支业余足球队。开始时,仅五六人在地下车库踢。6月1日,上海全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第一天,20多名队员相聚于浦三路上的泡泡足球场,这是球队正式成立的第一场比赛。如今,球队已有固定成员55人,甚至有老外慕名加入球队。
昊哥讲,自己搞这样一支业余球队也没什么野心,唯希望给更多足球爱好者提供一个可以长期有规律踢球的机会。即便操持这样一支小球队,也是桩费钱又费精力的事情。昊哥还余3年就要退休了,有人说他,“年纪一把了,还瞎起劲”。他以为,如果做这样一件事可以给大家带来快乐,那就不是瞎起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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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一名60后,昊哥很喜欢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。他觉得现今的社会,让任何年纪的人都有一种参与感。没有人规定足球一定是年轻人才能踢,也没有人规定奔六的爷叔不能成立一支球队。不必处处被规定的人生真是太好了。
昊哥家住浦东新区湾流域城,隶属东明路街道。他的太太在居委会工作,去年三月疫情突起,居委会工作人员忙到手脚并用。“家里住得那么近,但她两个月不能回来。”昊哥和女儿于是主动帮忙分担,他们都当上了志愿者。女儿负责核酸采样时的扫码工作,昊哥则每两天去一次医院为东明路街道居民配药,每次总要配二三十张医保卡。他不是党员,也没有人说他必须做志愿者,他想的就是给太太搭把手,也帮帮小区里的邻居们。
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人一样,过去的这个春天也是昊哥重新审视邻里关系的时候。“本来都是浑身不搭界的,在配药的过程中,一来二去就和大家熟悉起来。”昊哥回忆,“当时配药团队里还有一名志愿者是负责人数统计的,两个人工作之余聊起来:‘你也喜欢踢球啊?’‘我也踢的呀!’”他们就约定,疫情好转后要一起踢球。
昊哥少时入选闸北区少体校足球队,柳海光比他早几届,算他的师兄。但在当时球员淘汰率比现在更高,他没有踢出来。但他真心热爱这项运动,工作以后仍旧踢球。过去20年间,上海的社会球场越造越多,昊哥近年来都保持着一周一到两场的比赛频率。
但在昊哥的业余球员生涯里,始终有一个困扰,就是自己所在的球队往往缺乏长久性和稳定性。去年春天的疫情前,他和小区里一个林姓邻居一直在附近另一个小区的球队里踢。但后来球队队长搬到了别的区,球队的管理也因此变得混乱。而他们所居住的湾流域城原本也有一个球队,但搞了没多久就解散了。
因此昊哥他们几个就决定,索性自己成立一个小区足球队。5月初,他在小区微信群里发贴,鼓动爱好足球的邻居们一起踢球,并附了二维码。
一下子扫码进群70多人,但很多人都是出于新鲜,真正踢球的也就20来个。
当时上海疫情已渐趋稳定,陆陆续续有小区实现无疫化,居民们可以在小区里自由活动了。昊哥和另外五六个瘾头大的摒不牢先在地下车库和河边空地上踢,因此把好几个足球踢落了水。
当他们最后一次用惋惜的目光追随着皮球在河面上越漂越远时,大家摇摇头,“还是要去真正的球场踢。”
2022年6月1日,这对于上海人民有特殊意义的一天,也被算作足球队正式成立的日子。
球队叫“上海浦东湾湾联队足球俱乐部”,因为队员分别来自湾流域城里一、二、三期住宅。这天下午,二十五六个队员聚集在位于浦三路的金博广场楼顶泡泡足球场,踢了球队成立后的第一场球。此时他们尚未有统一的队服和球队LOGO,这都是昊哥后来在网上找商家专门设计定制的。但是所有人都很快乐,因为又可以撒开腿追着皮球跑起来了。“那种释放感是从来不曾感受过的,”想起那个下午,昊哥想到的是很多陌生面孔。“之前大家都只在微信群里聊,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。”
他拉来了自己此前踢球时认识的几名前职业球员,其中包括踢过土伦杯的张振宇,他担任湾湾联队总教练。以及现已拿到亚足联B级教练证书的青训教练冯志颖,他担任球队教练。张振宇在金山开公司,每周训练和比赛专程从金山赶来,出勤率保持在95%以上。教练辅导球员是不收费的,因此他们踢球也享受免费待遇。
球队逐渐固定下来一周两场的频次,周三和周六晚各一场比赛,每场2小时。在每周三的比赛前,另花2小时由教练组织大家进行内训。每支球队都需要一个主场,如此才有归宿感,湾湾联队的主场就定在浦江镇的T98绿洲足球基地。
后来,有成员提出索性高级点,组成会员制俱乐部,所以就设了金卡、银卡和次卡三档会员付费制度。去年7月2日,会员制俱乐部正式诞生。金卡会员的会费是半年一付,折算下来每场球人均花费30元,而外面行情基本是人均70元一场,一场可踢两个小时。
今年,在原来基础上又新增了钻石卡。所有账目都由队委管理,在每月初公布明细。“湾湾联队”只是一支业余队,但竟也能有这样一种郑重其事,让你不禁为他们感动。
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区球队,湾湾联队流动资金最高的时候有四五万,而热心队员也经常提供一些赞助。被大家称为“湾湾联队内马尔”的Stan是最早赞助球队的,他十分爽气地一次性摸出了5000元。有队员是葡萄酒经销商,队内凡办金卡的便可每人获赠一红一白两瓶葡萄酒。而球队现在使用的口罩以及饮用的矿泉水等,也都是由队员定制的。
大半年下来,球队经费还有结余,昊哥就号召大家举行了一次隆重的年终颁奖活动。特等奖的奖品由他自掏腰包赞助——一条价值数千元的名牌围巾。
从最初的五六人发展到现在,湾湾联队已有了55名固定队员。年龄最大的是昊哥,除他以外还有5名50岁以上的中坚力量。而最年轻的队员,则出生于1997年。年龄在他们这里不是问题,能踢的人就多踢些时间。
有些队员并不住在小区里,也被逐渐吸纳进来。作为球队的创始人,昊哥踢球的时候并不纯粹为踢球。他在其他几片球场也兜兜看看,发现别家球队有好队员,就留个心眼。过一阵听说对方球队解散了,转头就去邀请人家。
也有慕名而来的。球队的1号门将爱德华·詹姆斯·托莫斯·克利尔,是在上海常住的英国威尔士人。一个月前代表湾湾联队比赛的时候,他在抢球落地时牙齿磕破了内上唇,缝了7针。“我们踢球多数是养生为主,但英国人是真的拼。”这名门将受伤以后,昊哥代表球队给了他500元,让他买点营养品补补。但他坚决不要,“他说:‘我不是来赚钱的,我是来踢球的。’”
社区足球队并非营利性机构,但即使排除金钱元素,要让一支球队健康运转起来也绝非易事。
“搞业余球队最大的问题:别人为什么要听你的呢?”昊哥说,“如果有队员训练和比赛不到场,又或者在场上不卖力,你又凭什么指责他不自律、不卖力呢?没有这个名分。”
这便需要他在其中进行很多沟通,首要的原则就是以理服人。“很多事情你不能强压的,这里不是单位,我也不是领导,做任何事情首要的是让人能够心悦诚服。”
球队刚组建的时候,他们遇上了一个几乎所有业余球队都会碰到的难题:踢得好的人不愿意和踢得差的人踢。“因为大家都不认识,不能当朋友那样去包容。”昊哥想过把球队分为一队和二队,将实力相近的人凑在一起,但实际操作空间很小。“踢得好的人不可能每场都同时参与,而踢得差的在一支队里肯定场场输,那人家踢着还有什么意思?”
球技不可能短期内提升,昊哥只得多组织几场夜宵,多搞点活动。“让几个差的多参与参与,大家尽快熟悉起来。总归先要让队友认可你这个人,在球场上自然而然也能接纳你。”有时候难免尴尬,这大半年来为了融洽球队气氛,昊哥天天有话没话进微信群里讲几句。“有时候,感觉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一样的。但好在终于走过来了,新一年度续卡的时候,基本没有人退出的。这就是一种认可,我也没想到真的能坚持下来。”
球队事务占据了这么多业余时间,这是他之前说干就干的时候没有想到的。为了节省经费,年会上装礼物用的带LOGO红色盒子是他买了纸张,自己一只只叠起来,叠了总共150只。此外奖杯等礼物的购买,每一样也都是他亲自拣选并刻字。
昊哥再过三年就要退休了,他想退休以后自己就可以有更多时间投入球队了。“我想想自己踢到65岁总没有问题,即便往后踢不动了,也还可以继续为球队服务。”
昊哥的一个朋友,把他成立球队的故事做成视频发上了抖音,已经被300多万人次看过。视频里说他要率领球队打入中超,这当然是玩笑话。
昊哥也没想过自己的球队真要达成怎样的目标,他只是希望浦东地区喜欢踢球,但像曾经的自己一样苦于无法加入一支稳定球队的人,能够找到一份踢球的归属感。
“现在外面球场很多踢球的都是散客,他们没有固定的球队。总是东拼西凑起来一支队就那样踢,因此经常觉得不爽。”昊哥对此太有体会了,“都是不认识的人,踢不到自己想踢的位置,也不了解队友的球风等等,那是很糟心的。”
他希望新加入自己球队的队员都能说一句“我总算找到组织了”,如此,他就觉得很满足了。